蒂姆·庫克（Tim Cook）擔任蘋果CEO已近15年，在此期間，他實現了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在接替傳奇創始人史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之后，庫克將蘋果打造成全球市值前三的巨頭企業。即便如此，為何他身邊已有不少人開始討論誰將接替他擔任CEO？

　　據與蘋果高管有過交流的人士透露，蘋果資深員工堅信公司大概率將迎來重大管理層變動，甚至在面對獵頭挖角時也直言不諱地表達了這一觀點。近幾個月來，媒體報道稱，蘋果公司或其董事會已在通過多種方式為“后庫克時代”做準備，只是尚未明確這一變動的具體時間。

　　因此，猜測誰將成為蘋果新任CEO已成為硅谷最熱門的“猜測游戲”。現任蘋果硬件工程負責人約翰·特納斯（John Ternus）等公司高管被視為最有可能的人選。

　　預測網站Polymarket的數據顯示，特納斯的當選概率接近55%，超過其他蘋果高管，如軟件負責人克雷格·費德里吉（Craig Federighi）、首席運營官薩比赫·汗（Sabih Khan）以及營銷負責人格雷格·喬斯維亞克（Greg Joswiak）。但熟悉蘋果的人士表示，部分接近公司的人認為特納斯尚未準備好承擔如此高關注度的職位，這意味著短期內可能不會宣布繼任人選。

　　一些前蘋果高管則期待出現“黑馬”候選人。例如，據聽過其言論的人士透露，聯合發明iPod的前蘋果硬件高管托尼·法德爾（Tony Fadell）近期向同事表示，他愿意接替庫克擔任CEO。（但其他接近蘋果的人士認為法德爾當選可能性極低，部分原因是他在蘋果任職期間是個頗具爭議的人物——法德爾于2010年離開蘋果）。

　　這已成為科技行業最離奇的繼任風波之一。通常而言，圍繞CEO的此類熱議往往發生在公司業績不佳，或CEO暗示即將卸任的情況下。但庫克的情況并非如此。

　　蘋果股東、駿利亨德森投資者公司（Janus Henderson Investors）的科技研究分析師沙翁·巴基（Shaon Baqui）表示：“蒂姆·庫克是個傳奇人物。無論誰接替他，都將面臨巨大的挑戰。他可是我們這一代最杰出的管理者之一。”

　　無論蘋果的高層交接何時發生，其結果都將決定這一科技行業最成功的復興故事能否在行業新時代延續輝煌。上世紀90年代末，蘋果瀕臨破產，喬布斯回歸掌舵；2011年喬布斯去世后，外界曾預測缺少喬布斯這樣的產品遠見者（庫克的背景是供應鏈管理），蘋果的命運將走向衰落，但庫克駁斥了這一預言。

　　與此同時，與其他大型科技公司一樣，人工智能（AI）的崛起可能成為蘋果的轉折點。自三年前OpenAI的ChatGPT顛覆科技行業以來，內部權力斗爭與技術挑戰阻礙了蘋果在AI領域的進展。盡管庫克在這一過程中巧妙地維持了iPhone及其他業務的穩定發展，但即便如巴基這樣的支持者也認為，蘋果的創新部門需要注入新的活力。

　　他表示：“在AI領域，很明顯蒂姆·庫克的行動速度和緊迫感都不足，比如相比meta的扎克伯格或谷歌CEO皮查伊就有差距。”

　　今年7月，時任蘋果首席運營官的杰夫·威廉姆斯（Jeff Williams）退休，這讓關于蘋果繼任計劃的猜測愈演愈烈。威廉姆斯是庫克的親信，且兩人背景相似，曾被視為潛在繼任者。此后，蘋果管理層出現了不同尋常的人員流動。僅本周，蘋果就宣布四位高管離職，包括AI負責人約翰·詹安里亞（John Giannandrea）、設計主管之一阿蘭·戴（Alan Dye）、總法律顧問凱特·亞當斯（Kate Adams），以及負責環境、政策和社會倡議的副總裁莉薩·杰克遜（Lisa Jackson）。

　　引發蘋果繼任話題熱議的另一個因素是CEO職位本身的巨大壓力。剛滿65歲的庫克保持著高強度的工作節奏，這足以讓大多數人精疲力竭。

　　過去一年，由于特朗普政策可能干擾蘋果的生產，他多次造訪白宮；9月，庫克在洛杉磯艾美獎頒獎典禮的紅毯上暢談蘋果獲得的提名。

　　盡管如此，了解庫克的人士表示，他的日程安排已出現細微變化。據熟悉其日程的人透露，庫克不再像以前那樣常規性地凌晨4點起床去健身。過去一年左右，與他有過接觸的人注意到他的手有輕微顫抖，不過這可能并非嚴重健康問題的信號——在近期庫克于橢圓形辦公室向特朗普贈送24K金底座牌匾的視頻中，這一顫抖清晰可見。

　　另一個引人注目的變化是，多年來以節儉著稱（在硅谷租房而非買房）的庫克，近年來在加利福尼亞州棕櫚泉郊外購置了一套豪宅，鄰居包括蘋果同事兼好友埃迪·庫伊（Eddy Cue）。熟悉其日程的人士稱，他在冬季會定期前往那里。

　　潛在繼任者

　　庫克曾公開表示，希望蘋果下一任CEO從公司內部產生。蘋果在聘用外部高管擔任核心職位方面的記錄并不理想：曾先后聘請約翰·布朗特（John Browett）和安吉拉·阿倫茨（Angela Ahrendts）負責零售業務，但兩人均在短期任職后離職。而微軟、谷歌、奈飛等大型科技公司最成功的CEO更迭，均是由內部人士接任。

　　1998年受喬布斯委托招募庫克加入蘋果的資深獵頭里克·德文（Rick Devine）表示：“偉大的公司從不從外部聘請CEO。”

　　在蘋果領導團隊中，50歲的特納斯是最年輕的高級副總裁。1997年，他畢業于賓夕法尼亞大學，主修機械工程。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20世紀90年代早期的虛擬現實企業Virtual Research Systems研發VR頭顯。

　　2001年，特納斯加入蘋果產品設計團隊，負責將設計師的構想轉化為可用產品。他因可靠且執行力強脫穎而出，還將蘋果“極致關注細節”的基因融入自身工作。

　　他在蘋果參與的首個項目是名為Cinema Display的外接顯示器。2024年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工程學院的畢業典禮上，他回憶稱，在產品生產期間，他曾在午夜后仍待在供應商工廠，用放大鏡檢查顯示器背面一顆螺絲頂部的紋路數量——蘋果設計的螺絲應有25道紋路，但他數出供應商的產品有35道，并就此與對方交涉。

　　“你在工作中投入的用心——真的至關重要。”他在典禮上說道。

　　特納斯在蘋果的職位不斷晉升，2013年升任副總裁，負責Mac、iPad和AirPods業務。曾與他共事的人表示，作為領導者，他與喬布斯時代遺留下來的“張揚派”風格截然不同（包括費德里吉和應用商店負責人菲爾·席勒（Phil Schiller），兩人均以對未達標的下屬要求嚴苛著稱）。

　　相反，特納斯的同事形容他沉著冷靜且情商高，善于用事實和邏輯向員工傳遞信息。他成功領導了Mac向蘋果自研芯片的轉型，推動公司搶占了更多PC市場份額。一位參與該轉型項目的人士表示，特納斯快速掌握芯片設計知識的能力令人印象深刻。

　　當出現問題時，特納斯會主動承擔責任，這為他贏得了同事的尊重。2015年，蘋果為Mac推出了更輕薄的“蝶式”鍵盤，但該設計極易出現故障。在與蘋果高管的內部會議上，特納斯主動承認了導致問題的工程失誤。

　　特納斯沉穩審慎的領導風格贏得了庫克的信任。2021年，庫克任命他接替丹·里喬（Dan Riccio）擔任硬件工程負責人，而里喬則負責推進Vision Pro的最終研發，為2024年的發布做準備。

　　但一些質疑者認為特納斯過于保守、規避風險，這引發了其團隊內部的不滿。蘋果硬件工程部門的員工失望地發現，作為新負責人，特納斯并未為更具野心的項目提供資金支持。

　　多位核心領導和工程師開始離職，包括副總裁唐·譚（Tang Tan）——他目前負責OpenAI的一個AI硬件設備項目，該設備由蘋果前首席設計師喬尼·艾夫（Jony Ive）設計。據此前報道，譚和艾夫隨后從特納斯的團隊挖走了大量資深硬件工程師，參與這款未發布的OpenAI設備研發。

　　盡管支持者認為特納斯具備擔任CEO的氣質，但許多人表示他并非喬布斯式的魅力型領導者。此外，庫克如今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理地緣政治和政府事務，而特納斯在這方面幾乎毫無經驗——例如近期陪同庫克參加部分會議的是蘋果新任COO薩比赫·汗。

　　一些前蘋果高管表示，蘋果尚未采取明確舉措確立特納斯的繼任者地位——比如未賦予他更多部門和產品的管理職責以積累更廣泛的經驗。不過，今年早些時候，蘋果讓特納斯在新iPhone發布活動中擔任了重要角色。

　　其他候選可能

　　費德里吉相對年輕且在蘋果知名度高，可能成為接替庫克的另一人選。56歲的他因多年來在蘋果全球開發者大會（Worldwide Developers Conference）上的精彩亮相，比特納斯更受公眾熟知。他標志性的蓬松發型為他贏得了同事賦予的“空軍一號發型”（Hair Force One）綽號。

　　但曾與費德里吉共事的人士表示，鑒于硬件仍是蘋果成功的核心驅動力，而他專注于軟件領域，可能并不適合擔任最高職位。這些人還透露，費德里吉更熱衷于解決技術問題，對扮演“政治家”角色或處理庫克必須應對的政策難題毫無興趣。

　　費德里吉常對目標模糊的蘋果項目持懷疑態度，曾在會議上反對公司為Vision Pro研發和自動駕駛汽車項目投入資金。這引發了一些批評，認為他缺乏未來蘋果CEO所需的冒險精神。

　　知情人士稱，費德里吉曾一度對機器學習也持懷疑態度，認為這項技術被過度炒作且過于不可預測。不過他最終改變了看法，目前負責蘋果大部分AI業務。

　　蘋果也有可能從校友網絡中挑選下一任CEO。部分前蘋果高管支持法德爾接替庫克，他們認為蘋果需要一位有創業背景、作風大膽的產品領導者來打破現狀。法德爾聯合創辦了智能家居初創公司Nest，并于2014年以32億美元的價格將其出售給谷歌。

　　但蘋果此前曾放棄讓法德爾回歸的機會。據直接了解相關情況的人士透露，2014年蘋果曾就收購Nest進行初步談判，但談判未能深入，部分原因是蘋果一些高管不愿讓法德爾重返公司。

　　庫克也可能以新身份繼續留在蘋果——例如擔任執行主席，同時指導新任CEO。這種安排在杰夫·貝索斯（Jeff Bezos）身上已被證明是成功的：2021年，貝索斯任命安迪·賈西（Andy Jassy）接替自己擔任亞馬遜CEO，隨后出任公司執行主席。

　　蘋果現任董事長、基因泰克（Genentech）前CEO阿瑟·萊文森（Arthur D． Levinson）現已75歲。蘋果董事會規定，成員年滿75歲后不得再競選連任，但對另一位現任董事羅恩·舒格（Ron Sugar）破例豁免了這一規定。